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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古以来,君臣之间最远的的距离,或许不是庙堂之上的台阶,而是庆功酒杯里映出的那张笑脸,是真是假,难辨分毫。
一个功高盖世的将军,在迎接他一生中最大荣耀的时刻,为何会做出最不合常理的举动?
人人皆知,大明朝的开国第一功臣徐达,最终的结局与一盘“蒸鹅”紧密相连,那是一个流传了数百年的悲凉传说。
可很少有人知道,在那场盛大的凯旋仪式上,当皇帝朱元璋亲出十里,满面春风地迎向他时,徐达已经提前“尝”到了那盘蒸鹅的味道。
这背后,究竟隐藏着怎样一场无声的君臣对弈?
01
洪武元年,秋。
应天府(今南京)的官道上,尘土飞扬,却不是往日的萧索,而是一种被刻意压抑的鼎沸。
数十万北伐大军的铁蹄,踏碎了蒙元百年的统治,此刻,正带着赫赫战功,缓缓归来。
大军的统帅,魏国公徐达,骑在一匹神骏的战马上,身披的铠甲在秋日下泛着冷冽的光。他的脸上,刻满了风霜,也刻满了胜利,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,却看不到多少喜悦,只有一种化不开的疲惫。
“大帅!您看!前面就是聚宝门了!”身边的副将陈武,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,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和狂喜,“听说皇上今天亲自在朝阳门外搭了彩棚,要出城十里,亲迎我们凯旋!”
出城十里,亲迎大军。
这是何等的荣耀!自古以来,能享此殊荣的将帅,屈指可数。
陈武的声音都在颤抖:“大帅,您和皇上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,这份情义,真是千古未有啊!咱们这些跟着您卖命的兄弟,也跟着沾光了!”
“是啊,千古未有。”
徐达轻声重复了一句,目光却越过了前方那隐约可见的城郭,望向了更高、更远的天空。那里的云,卷舒不定,像极了人心。
他与朱元,不,现在是陛下了。他们曾是濠州城外衣不蔽体的放牛娃,是郭子兴帐下并肩搏命的兄弟。他们一起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,将一个破碎的江南,缝补成了一个崭新的帝国。
这份情义,比山高,比海深。
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,那份不分你我的兄弟情,渐渐多了一层看不见的隔阂。尤其是在朱元璋登基之后,那隔阂便成了一堵墙,一堵用黄袍、玉带和至高无上的权力砌成的墙。
徐达还记得,北伐出征前,朱元璋在帅帐中为他饯行,喝到酣处,还是像以前一样,拍着他的肩膀喊“徐兄”。可就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刻,他从帐帘的缝隙里,看到了朱元璋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。
那不是担忧,不是期盼,而是一种……审视。
就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,在审视自己手中最锋利、也最危险的一枚棋子。
“报——”
一骑快马从前方飞驰而来,斥候在马上高声喊道:“启禀大帅!前方五里,龙旗招展,圣驾已至!”
整个队伍瞬间骚动起来,继而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。将士们整理着自己的衣甲,挺直了胸膛,他们即将见到一手缔造了这个新王朝的皇帝,这是他们用鲜血换来的荣光。
陈武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,他凑到徐达身边,压低了声音,语气里满是骄傲:“大帅,您听听!这就是咱们的威风!皇上都亲自来接了!”
徐达没有说话,他只是默默地勒紧了缰绳,战马不安地刨了刨蹄子。
他能感觉到,前方那片由明黄色仪仗组成的华盖之下,有一道目光,正穿透五里的尘埃,牢牢地锁定在自己身上。
那道目光,炙热如火,也冰冷如刀。
02
五里路,对于一支凯旋的铁军来说,仿佛只在转瞬之间。
当那面巨大的、绣着日月山河的龙旗完全映入眼帘时,徐达翻身下马,身后的数十万将士也随之齐刷刷地跪倒在地,甲叶碰撞之声汇成一片金属的海洋。
“臣,徐达,叩见陛下!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
“将士们,平身!”
一个洪亮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,那是他们最熟悉的声音。
朱元璋一身明黄色的龙袍,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下,快步从华盖下走了出来。他没有理会那些跪拜的官员,径直穿过人群,走到了徐达面前。
“天德,我的好兄弟!”朱元璋的眼眶泛红,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。他没有让太监去扶,而是亲自伸出双手,将徐达从地上搀扶起来,“你终于回来了!咱等你好苦啊!”
他用力地拍打着徐达坚实的臂膀,那力道之大,让铠甲都发出了“铛铛”的声响。
这一刻,仿佛时光倒流,他们又变回了当年在濠州城头,相互扶持、抵御敌军的两个年轻人。
徐达心中那块坚冰,似乎也融化了一角。他抬起头,看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,恭敬地说道:“臣幸不辱命,为陛下收复了北疆,迎回了故国河山。”
“好!好!好!”朱元璋连说三个“好”字,他拉着徐达的手,转向身后数十万大军,提高了声音,“将士们!你们都是我大明的功臣!咱朱元璋,绝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有功之人!今晚,咱要在皇城里摆下庆功宴,不醉不归!”
“万岁!万岁!”
震天的欢呼声再次响起,声浪几乎要掀翻天际。
朱元璋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,他亲热地揽住徐达的肩膀,就像揽着自己最亲密的兄弟,带着他走向那顶华丽的御辇。
“来,天德,跟咱坐一辆车,咱有好多话要跟你说。”
百官们看着这一幕,脸上都露出了艳羡的神色。君臣相得,亲如兄弟,这简直是史书上才会出现的典范。
陈武等一众将领,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。他们的大帅,得到了天下最至高无上的信任和荣耀。
然而,就在徐达即将踏上御辇的那一刻,他感觉到,揽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,忽然微微加重了力道。
那力道不大,却像一把铁钳,死死地扣住了他的肩胛骨。
紧接着,一个温和得近乎耳语的声音,在他耳边响起。
“天德啊,”朱元璋的语气充满了赞叹,仿佛在欣赏一件绝世的珍品,“你带出来的这支兵,真是虎狼之师啊。咱在城头上看着,军容鼎盛,杀气冲天。怕是……只听你魏国公一人的号令吧?”
话音很轻,轻得像一片羽毛,飘进徐达的耳朵里,却重如泰山,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上。
那一瞬间,周围山呼海啸的“万岁”声,百官们艳羡的目光,甚至是秋日温暖的阳光,都消失了。
徐达的整个世界,只剩下耳边这句看似不经意的问话,和肩膀上那只越来越紧的手。
他的后背,瞬间被冷汗浸透。
他终于明白,北伐的结束,不是战争的终点,而是另一场更凶险的战争的开始。
03
坐上御辇的那一刻,徐达感觉自己像是坐在一块烧红的烙铁上。
车辇宽大而华丽,熏香袅袅,朱元璋依旧亲热地拉着他的手,说着一些北伐途中的趣闻,问着将士们的伤亡和辛劳,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温情脉脉。
可徐达的心,却已经沉入了谷底。
“只听你魏国公一人的号令吧?”
这句话,像一根毒刺,扎进了他的脑海里,并且在不断地往深处钻。
作为一名征战半生的统帅,他太清楚这句话的分量了。
军队,是国家的基石,也是皇权的保障。一支只听将军号令,而不听皇帝号令的军队,对于任何一个帝王来说,都不是功勋,而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。
朱元璋的猜忌,从来都不是空穴来风。他自己就是靠着拉起一支队伍,最终推翻了前朝,坐上了龙椅。他比任何人都清楚,一支能打胜仗、并且拥有极高威望的军队,是多么可怕的力量。
徐达的目光,不经意地扫过御辇外的随行队伍。
他看到了那些熟悉的老兄弟,淮西勋贵集团的核心人物:李善长、常遇春、冯胜……他们每个人的脸上,都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,但眼神深处,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拘谨和疲惫。
这和当年在应天府城下,大家一起喝酒吃肉、勾肩搭背的样子,已经完全不同了。
那时候,他们是兄弟,是战友。
现在,他们是君,是臣。
更让徐达心头一凛的,是护卫在御辇周围的一队特殊的侍卫。
他们穿着飞鱼服,腰挎绣春刀,一个个面无表情,眼神像鹰一样锐利。他们走路的姿势,既不是军人的雄壮,也不是普通侍卫的恭谨,而是一种如同鬼魅般的悄无声息。
锦衣卫。
这是皇帝亲手建立的,只对他一人负责的秘密力量。
徐达注意到,这些锦衣卫的目光,并非仅仅是护卫皇帝,更多的时候,是像筛子一样,一遍遍地从他和他身后那些北伐归来的将领身上滤过。
那不是敬畏,不是崇拜,而是在估量,在审视,像是在打量一群即将被送进屠宰场的牲口。
徐-达的心,一寸寸地冷了下去。
他想起了出征前,朱元璋对他说的话:“徐兄,此去关山万里,一切军务,你可自行决断,不用事事请示。”
当时,他以为这是最大的信任。
现在想来,这何尝不是最深的试探?
给你最高的权力,看你会不会被权力冲昏头脑。给你最强的军队,看你会不会把军队变成你的私产。
如今,他率领这支“只听魏国公号令”的虎狼之师回来了。
在皇帝眼中,他已经不是那个为大明开疆拓土的功臣,而是一个潜在的、巨大的威胁。
御辇缓缓驶入应天府的城门,街道两旁是跪迎的百姓,欢呼声此起彼伏。
这本该是他人生中最荣耀的时刻,可徐达却感觉,自己正被这无边的荣耀,一步步地推向悬崖的边缘。
他知道,他必须做点什么了。
不是为了更高的封赏,也不是为了更大的权力。
而是为了活下去。
04
当晚,皇城内灯火通明,盛大的庆功宴正在举行。
丝竹悦耳,歌舞升平。朱元璋高坐龙椅,频频举杯,犒赏三军。将士们大口吃肉,大碗喝酒,尽情享受着胜利的喜悦。
整个皇宫,都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海洋里。
唯有两个人,显得格格不入。
一个是龙椅上的朱元璋。他虽然笑着,但那笑容却并未直达眼底。他的目光,总是不经意地掠过徐达,带着一丝探究。
另一个,就是坐在百官之首的徐达。
他几乎没怎么动筷子,面前的御酒也只是浅尝辄止。他应对着皇帝和同僚们的敬酒,脸上的笑容谦和而疏远。
陈武就坐在他的下首,看着满桌的佳肴,却有些食不知味。他能明显感觉到大帅从下午回来后,就一直心事重重。
“大帅,您……是不是有什么心事?”陈武忍不住低声问道,“皇上如此器重您,这是天大的好事啊。”
徐达看了他一眼,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副将,勇猛有余,但在政治的嗅觉上,还是太稚嫩了。
他没有直接回答,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:“陈武,你看这满桌的菜,哪一道最好吃?”
陈武一愣,不明白大帅为何有此一问。他看了看桌上的山珍海味,有些迟疑地说:“都……都挺好吃的。尤其是那道烤全羊,外焦里嫩,香得很。”
“是吗?”徐达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,“可我却觉得,这世上最好吃的菜,是家里的那碗粗茶淡饭。”
陈武更糊涂了。
宴席进行到一半,徐达借口更衣,暂时离席。他没有去净房,而是独自一人走到了宫殿外的露台上。
秋夜的凉风吹在脸上,让他有些发热的头脑清醒了许多。
他看着天上的那轮明月,心中百感交集。
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女,想起了应天府城外,那片他亲手开辟的田庄。在那里,没有君臣,没有猜忌,只有桑麻和炊烟。
“功高震主,自古皆然。”一个苍老而沉稳的声音,在身后响起。
徐达猛地回头,只见一个身形清瘦的老者,正站在不远处。昏黄的宫灯下,他一身绯色官袍,长须飘飘,正是当朝的诚意伯,刘伯温。
“刘先生。”徐达躬身行了一礼。
对于这位神机妙算的同僚,徐达向来是敬重的。
刘伯温缓缓走上前来,与他并肩而立,同样望着天上的月亮,悠悠地说道:“月满则亏,水满则溢。大将军,你可知,今日的你,便如这天上的满月,光芒万丈,却也……最是危险。”
徐达沉默不语。他知道,刘伯温看穿了他的心事。
“陛下亲迎十里,是荣耀,也是敲打。”刘伯温的声音压得更低了,“他问你的那句话,老夫虽不在场,却也能猜到几分。无非是‘军权’二字。”
徐达心中一凛,对刘伯温的洞察力更加佩服。
“大将军,”刘伯温转过头,目光灼灼地看着他,“你可知,猛虎最让人害怕的,不是它的咆哮,而是它吃饱之后,卧在山岗上,舔舐自己爪牙的样子。因为没人知道,它下一次张开血盆大口,会咬向谁。”
“今日,你就是那只吃饱了的猛虎。而陛下,就是那个睡在虎穴旁边的人。”
刘伯温的话,像一把锥子,狠狠地扎进了徐达的心里。
他终于下定了决心。
宴席结束后,徐达回到自己的府邸,屏退了所有人,独自一人走进了书房。
他没有休息,而是在灯下,铺开了一张空白的奏疏。
陈武在门外焦急地踱步,他不知道大帅要做什么,但他有种不祥的预感。
许久之后,书房的门开了。
徐达走了出来,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。他将手中写好的奏疏递给陈武,吩咐道:“天亮之后,替我呈上去。”
陈武接过奏疏,只看了一眼,便如遭雷击,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。
那奏疏上,赫然写着八个大字:
“恳请陛下,准臣告老还乡!”
05
第二日,奉天殿。
这是大明王朝最高权力的中心。
早朝的气氛,本该是延续昨日庆功宴的喜悦。朱元璋坐在龙椅上,面带微笑,正准备宣布对北伐有功将士的封赏。一道道封官加爵的圣旨,已经由中书省拟好,就放在他手边的案几上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集中在百官之首,那个身形魁梧如山的身影上。
魏国公,徐达。
他将是今天最耀眼的主角。
然而,就在太监准备宣读第一道封赏圣旨的时候,徐达却突然从队列中走了出来。
他没有像往常一样,走到大殿中央,而是直接在原地,撩起官袍的下摆,对着龙椅的方向,直挺挺地跪了下去。
一个标准的、无可挑剔的君臣大礼。
整个奉天殿,瞬间安静了下来。
所有人都愣住了。文官们面面相觑,武将们则是一脸错愕。他们不明白,在这论功行赏的关键时刻,徐达为何要行此大礼?
龙椅上的朱元璋,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。他微微前倾着身子,看着跪在下面的徐达,眼中闪过一丝疑惑。
“天德,你这是做什么?”他的声音里,还带着一丝温和,“今日是给你庆功的,有什么事,起来再说。”
“陛下。”
徐达抬起头,声音清晰而沉稳,传遍了整个大殿的每一个角落。
“臣有本奏。”
说着,他从怀中取出一本奏疏,双手高高举过头顶。
立刻有小太监快步走下台阶,接过奏疏,恭恭敬敬地呈到了朱元璋的面前。
朱元璋的目光,从徐达那张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脸上,缓缓移到了手中的奏疏上。
他打开奏疏,只看了一眼,整个人的气息就变了。
那是一种从春风和煦到冰封雪原的骤变。
他脸上的最后一丝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深不见底的阴沉。他的眼神,像两把淬了毒的刀子,死死地钉在徐达的身上。
奉天殿内的空气,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
所有的官员都屏住了呼吸,连大气都不敢喘。他们不知道那本奏疏上写了什么,但他们能感觉到,一股足以毁天灭地的风暴,正在龙椅之上酝酿。
大殿里,死一般的寂静。
只有徐达,依旧跪得笔直,像一尊石雕。
他知道,这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豪赌。
赌注,是他自己,以及他身后整个家族的性命。
时间,一息一息地流逝,每一息都像一年一样漫长。
终于,朱元璋缓缓地将手中的奏疏合上,发出“啪”的一声轻响,在这死寂的大殿里,却如同惊雷炸响。
他没有发怒,没有咆哮,只是用一种极其平静,却又极其危险的语调,缓缓开口。
“徐天德。”
他没有喊“天德”,也没有喊“魏国公”,而是连名带姓地喊了出来。
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
朱元璋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股寒意,仿佛能渗透到人的骨髓里,“是嫌咱给你的封赏不够多,还是觉得……咱这个皇帝,已经容不下你了?”
这个问题,像一把双刃剑,悬在了徐达的脖子上。
承认封赏不够,是贪得无厌,是为臣不忠。
承认皇帝容不下自己,更是大逆不道,是在公然指责君王刻薄寡恩,形同谋逆!
一瞬间,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
站在文官队列里的刘伯温,轻轻闭上了眼睛,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。
他知道,这盘棋,已经走到了最关键,也是最凶险的一步。
徐达的回答,将决定他自己的生死,也将决定大明朝初定的人心,将走向何方。
06
面对朱元璋那如同刀锋般的质问,徐达没有抬头,更没有丝毫的慌乱。
他只是将额头再次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上,发出一声沉闷的“咚”响。
“陛下,臣不敢。”
他的声音依旧沉稳,听不出半分波澜:“臣追随陛下半生,从尸山血海中走到今日,陛下待臣,恩重如山。天下最好的土地,陛下赐给了臣;爵位最高的国公,陛下封给了臣。臣徐达,早已粉身碎骨,无以为报。”
这番话,说得恳切至极,先将自己放在了一个感恩戴德的低位上,化解了朱元璋问题中的第一个陷阱。
奉天殿上的气氛,稍稍缓和了一丝。
朱元璋的脸色依旧阴沉,他在等徐达的下文。
只听徐达继续说道:“只是,臣常年征战,身上早已落下了不少病根。尤其是这后背,一到阴雨天便疼痛难忍,夜不能寐。此次北伐,长途跋涉,更是耗尽了臣最后一点心力。”
他说着,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虚弱。
“如今,大都已克,北疆粗定,天下正走向太平。朝堂之上,有李相(李善长)、刘伯温这样的治世能臣;疆场之上,更有常遇春、冯胜这般的后起之秀。臣,实已年老体衰,不堪驱使。”
“臣斗胆恳请告老还乡,并非是嫌弃陛下封赏,更非是揣测圣心。而是唯恐自己这残破之躯,将来有负陛下所托,耽误了国家大事,那才是万死莫辞的大罪!”
“臣只想回到乡下,做一闲散富家翁,为陛下看守好这大好河山的一草一木,颐养天年。这,便是臣此生最后的心愿。恳请陛下恩准!”
说完,他再次俯身,深深一拜,便伏在地上,不再言语。
一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。
他没有为自己辩解,更没有去解释“你是不是容不下我”这个要命的问题。
他只是反复强调一件事:我老了,病了,打不动了,再干下去就要拖国家后腿了。
他将一个功高震主的政治难题,巧妙地转化成了一个老臣身体不支、请求退休的个人问题。
他不是在向皇权挑战,而是在向皇帝示弱。
这是一种最高明的以退为进。你不是怕我功高震主吗?好,我自己把所有的“功”和“主”的可能,全都扔掉。我不要兵权,不要地位,我只要回家种地。
一个只想种地的老头子,还能有什么威胁?
龙椅上的朱元璋,沉默了。
他那双锐利的眼睛,死死地盯着伏在地上的徐达,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。
他当然不相信徐达真的就“年老体衰”了。昨天在城外,他还亲手拍过那身子骨,比牛还壮实。
但他听懂了徐达话里的潜台词。
徐达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,向他交出那把悬在他头顶的利剑——兵权。
交得如此彻底,如此决绝,甚至不惜用自污的方式。
大殿里的空气,开始缓缓流动。那些被吓得魂不附体的官员,终于敢偷偷地换一口气了。
许久,朱元璋那冰冷的声音,终于再次响起,只是那股刺骨的寒意,消散了不少。
“罢了。”
他叹了口气,语气里带着一丝复杂的疲惫,“既然你心意已决,咱……也不好强留。”
他顿了顿,似乎在组织语言。
“只是,这告老还乡之事,暂且不提。你刚回来,先在府里好生歇着,把身体养好。至于兵权,咱准了。从今日起,你卸去征虏大将军一职,兵符交还兵部。”
“你的魏国公爵位,世袭罔替。封赏,依旧照旧!”
“退朝!”
说完,朱元璋猛地站起身,拂袖而去,没有再看徐达一眼。
直到那抹明黄色的身影消失在大殿深处,徐达才缓缓地直起身子。他的后背,早已被冷汗湿透。
他知道,自己赌赢了。
虽然皇帝没有准他立刻回乡,但最关键的兵权,他终于交出去了。
他从虎口里,为自己和家人,抢回了一条命。
07
当夜,乾清宫,暖阁。
这里是皇帝的私人空间,没有外人,只有两兄弟。
一张小方桌,几碟家常小菜,一壶温好的黄酒。朱元璋脱下了龙袍,换上了一身寻常的便服,亲自为徐达斟满了酒。
“天德,今天在朝堂上,是咱的不是,你别往心里去。”朱元璋端起酒杯,语气诚恳,“咱也是一时没转过弯来。咱的江山,有一半是你打下来的,咱怎么会容不下你呢?”
徐达连忙起身,躬身道:“陛下言重了,是臣行事唐突,惊扰了圣驾。”
“哎,坐下,坐下!”朱元璋摆摆手,示意他坐下,“今天这里没有君臣,只有兄弟。咱就想问你一句实话,你跟咱交个底,你到底是咋想的?”
徐达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,心中百感交集。他知道,白天的奉天殿是“阳谋”,今晚的暖阁就是“阴谋”。
真正的考验,现在才开始。
“陛下,”徐达端起酒杯,一饮而尽,脸上泛起一丝红晕,“臣说的,句句是实话。臣是真的累了。”
他指了指自己的后背,“这里,当年在鄱阳湖被陈友谅的流矢射中,虽然后来伤口愈合了,但筋骨算是伤了。陛下您忘了?有一年冬天,您还亲手给臣送过热敷的药包呢。”
朱元璋闻言,眼神中闪过一丝回忆,脸上的神色也柔和了下来。确有此事。
“这些年,南征北战,旧伤添新伤,早已是强弩之末。”徐达苦笑一声,“臣不是不想为陛下效力,是怕自己这身体,万一哪天在战场上突然垮了,那丢的可是陛下的脸面,损的是大明的国威啊。”
“所以臣想,趁着现在还能走动,赶紧把位子让出来,让给常遇春他们这些年轻人。他们比臣更能打,也更能为陛下分忧。”
他三句话不离自己的“病”,绝口不提任何关于权力、猜忌的话题。
朱元璋静静地听着,不断地为他布菜,劝他多吃一点。
酒过三巡,朱元璋忽然放下筷子,盯着徐达的眼睛,问道:“天德,咱想在京城三大营之外,再建一支亲军,叫‘羽林卫’,只归咱直接调遣。这支军队,咱想交给你来带,你看如何?”
徐达的心,猛地一跳。
这是最后的试探。
如果他有半分的犹豫和动心,那么他白天所做的一切,就都白费了。
徐达想都没想,立刻站起身,再次跪倒在地,惶恐地说道:“陛下,万万不可!臣已是残病之躯,如何还能堪此大任?况且,臣刚刚交出兵权,陛下转头又授予臣新的兵权,这让天下人如何看待陛下?又让朝中百官如何看待臣?”
“他们会说陛下言而无信,会说臣徐达以退为进,沽名钓誉!如此一来,岂不是陷陛下和臣于不义之地?请陛下收回成命!”
他这番话,说得情真意切,既表明了自己绝无染指兵权之心,又从皇帝的名声角度出发,堵死了朱元璋继续试探的可能。
朱元璋看着跪在地上,一脸“惊恐”的徐达,终于,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
他走下座位,亲手将徐达扶了起来,拍了拍他的肩膀,眼神中再无半分试探,只剩下一种复杂的感慨。
“好兄弟,是咱……想多了。”
“你,是真真正正的忠臣。”
这一夜,徐达终于可以安然入睡。
08
从皇宫出来,已是深夜。
徐达没有直接回府,而是鬼使神差地,让马车绕到了城南的一条小巷里。
巷子深处,是一座不起眼的宅院。
刘伯温早已在院中的石桌旁,煮好了一壶清茶,仿佛算准了他会来。
“大将军,恭喜,贺喜。”刘伯温见他进来,起身拱了拱手,脸上带着一丝微笑,“今日,您打了一场比收复大都更漂亮的仗。”
徐达苦笑一声,在石凳上坐下,端起茶杯一饮而尽。
“先生就不要取笑我了。今日若非行险,恐怕我徐家上下,已是待罪之身。”
刘伯温抚着长须,摇了摇头:“非也。大将军此举,看似行险,实则是顺势而为,乃是无上智慧。”
“哦?还请先生赐教。”
“大将军,”刘伯温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,“您可知,陛下为何一定要在您凯旋的时刻,问出那句诛心之言?”
徐达沉默了。
刘伯温继续道:“因为,在陛下心中,天下已经不是靠‘兄弟’打下来的了,而是靠‘君臣’来守的。以前,您是他的左膀右臂;现在,您是他身侧的一头猛虎。”
“猛虎可以用来开疆拓土,但天下太平之后,卧榻之侧,岂容酣睡?”
“您今日在奉天殿上那惊天一跪,不是在求陛下饶命,而是在告诉陛下——我这头老虎,自己把牙拔了,把爪子也剁了,我只想做一只守家护院的猫。如此,您才能在卧榻之上,睡个安稳觉。”
徐达听得心中震撼,刘伯温的分析,与他自己的判断,竟是丝毫不差。
他忍不住问道:“先生,那陛下……真的就信了吗?”
“信与不信,已经不重要了。”刘伯温的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,“重要的是,您给了他一个‘信’的台阶,也给了他一个处理功臣的‘范本’。”
“您主动交出兵权,告老还乡,既全了君臣之义,也保了身家性命。日后,其他功高盖世的将军,便有了参照。这,才是陛下最想看到的局面。”
说到这里,刘伯温忽然压低了声音,一字一顿地说道:
“大将军,老夫斗胆说一句僭越之言。您今日之退,是为他日……不食那盘‘蒸鹅’啊。”
蒸鹅!
这两个字,如同两道闪电,瞬间击中了徐达。
民间早有传闻,鹅为发物,身有疮疽者食之,必死无疑。
而徐达的后背,正有旧伤,这是连皇帝都知道的秘密。
刘伯温这句话的潜台词是:将来有一天,如果皇帝真的想让你死,他甚至不需要一道圣旨,不需要一杯毒酒,他只需要“关心”你的身体,在你生病的时候,送来一盘你最不该吃的蒸鹅。
那将是一份无法拒绝的“恩赐”,也是一场无人能指摘的“意外”。
徐达的脸色,瞬间变得惨白。
他看着刘伯温,嘴唇微微颤抖。
他终于明白,刘伯温看得比他更远,更透。
“您看懂了棋局的最终结局,”刘伯温轻轻叹了口气,“所以,您选择在棋局最辉煌的时候,提前退场了。”
09
自那日之后,徐达便彻底从大明的政治和军事舞台上消失了。
他真的成了一个闲散的魏国公。
朱元璋对他极尽恩宠,三天一小赏,五天一大赐,金银珠宝,良田美宅,流水般地送进魏国公府。但自始至终,再没有提过半个与“军国大事”有关的字。
徐达也乐得清闲。他每日在府中侍弄花草,或与几个老友下棋饮茶。他遣散了府中大部分的护卫,将自己的生活,过得像个普通的富家翁。
他甚至真的在城外的田庄里,开辟了一大片菜地,亲自下地耕种。曾经手握帅印、决胜千里的大将军,如今挽着裤腿,满身泥土地跟农人讨论着收成。
淮西功臣集团的那些老兄弟们,一开始还很不理解,觉得徐达是自堕威风。
但渐渐地,他们看懂了。
常遇春依旧勇猛,却在攻打山西时,暴毙于军中。
李善长位极人臣,却因被卷入胡惟庸案,七十多岁高龄被满门抄斩。
冯胜、傅友德……一个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名字,最终都落得个身死族灭的下场。
每当一个功臣倒下,朱元璋对徐达的赏赐,便会愈发丰厚。仿佛是在用徐达的“善终”,来反衬那些人的“取死有道”。
徐达府上的大门,常年紧闭。他不见客,不结交官员,不谈论国事。
他用十几年的与世无争,为自己筑起了一道最坚固的防火墙。
他用自己的“无用”,换来了皇帝的“放心”。
他成了朱元璋屠戮功臣的腥风血雨中,一个最独特、也最安全的孤岛。
陈武,那个曾经热血的副将,如今也已是两鬓斑白。他一直追随着徐达,看着他从一个叱咤风云的统帅,变成一个沉默寡言的农夫。
他终于明白了当年大帅的苦心。
那不是怯懦,而是看透了权力本质之后,最慈悲的智慧。
10
洪武十八年,初春。
魏国公府内,一片愁云惨淡。
徐达终究是没能逃过岁月的侵蚀,他背上的旧疾复发,形成了恶性的背疽,疼痛难忍,日渐衰弱。
太医一拨拨地来,药一碗碗地灌下去,却都无济于事。
朱元璋听闻后,数次亲临府邸探望,拉着徐达的手,老泪纵横,一次次地重复着:“兄弟,你可得给咱挺住啊!”
这一日,徐达的病情愈发沉重,已经水米不进了。
就在阖府上下都陷入绝望之时,宫中忽然来了天使。
一名太监手捧一个巨大的食盒,恭恭敬敬地来到徐达的病榻前,尖着嗓子宣旨:
“陛下闻魏国公身体不适,寝食难安,特命御膳房,为国公炖煮了一只肥美的蒸鹅,为国公补补身子。此乃陛下天恩,请国公爷趁热用吧。”
蒸鹅!
当这两个字传入耳中时,病榻上原本气息奄奄的徐达,忽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。
他的儿子徐辉祖、徐增寿等人,脸色瞬间煞白。他们都懂医理,知道父亲这种病,最忌讳吃鹅肉这种“发物”。
这哪里是恩赐,这分明是催命符!
“爹!不能吃!”徐辉祖激动地跪倒在床前,想要阻止。
然而,徐达却摆了摆手。
他的脸上,没有恐惧,没有愤怒,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。
他看着那个食盒,就像看着一个等待了十七年的结局。
他挣扎着,想要坐起身来。
“扶我起来,”他的声音微弱,却异常清晰,“代我……谢陛下隆恩。”
家人含泪将他扶起。
他看着眼前那盘热气腾腾、香气四溢的蒸鹅,浑浊的眼中,映出的却是十七年前,那个秋日的午后。
应天府的城外,皇帝亲迎十里,万众欢呼。
那个揽着他肩膀,在他耳边轻声问话的皇帝;那个在暖阁里,为他斟酒,试探他心意的兄弟。
他仿佛又听到了刘伯温那悠长的叹息:“您看懂了棋局的最终结局,所以,您选择在棋局最辉煌的时候,提前退场了。”
是啊,他退场了。
他用这惊天一跪,为自己赢得了十七年的安宁,为家人赢得了世袭罔替的富贵。
如今,棋局终了,是时候,吃掉这最后一颗子了。
他颤抖着手,拿起筷子,夹起了一块鹅肉,缓缓地送进了嘴里。
他吃得很慢,很平静。
泪水,从他满是皱纹的眼角,无声地滑落。
三日后,大明开国第一功臣,魏国公徐达,薨。
举国哀悼。
朱元璋亲制祭文,追封其为中山王,配享太庙,位列功臣第一。
给予了他一个臣子所能得到的一切身后哀荣。
在权力的棋盘上,有时候,赢得一局棋的最好方式,不是将死对方,而是看懂终局,并有勇气在最辉煌的时刻,亲手推倒自己的棋盘。
徐达的智慧,不在于他如何用兵如神,开疆拓土,而在于他深刻地洞悉了人性的幽暗和权力的逻辑。
他那惊世骇俗的一跪,跪掉的是兵权和锋芒,换来的却是十七年的岁月静好和家族的平安。
那盘“蒸鹅”,或许只是野史的杜撰,但它所象征的君王猜忌与功臣宿命,却是真实得令人不寒而栗的历史规律。
懂得在鲜花着锦、烈火烹油之时,看到潜在的危机,并果断地选择“下山”,这不仅仅是古代将相的生存哲学,更是我们每个普通人在人生和职场的浮沉中,值得深思的智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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